霞浦三沙青官司
刘建平/文
摊开三沙镇区图,可以看到东北方向有个突兀的岬角,象一只尖利的箭镞射入海中,划出了两个港湾,南边是古镇港,北面是牙城湾。青官司处于岬角之上,湾阔岸陡,高礁众多,劈波斩浪,北风呼啸,注定一直处于飘泊不定的旅程之中。
早在唐朝玄宗时期,就有豫地之人入闽,经闽南辗转奔波而来,居住此地。只是千年以来,最初的原住民是否还有遗脉,已无可考。岁月恍惚,村民从事的渔猎渔耕,与中原农耕社会的风俗礼仪已少关联,至于遗址废墟之类更是杳渺无痕。
小时的印象,青官司是一个遥远的所在,在一条长长山路的另一端,需要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一村又一村,没有止境似的。如今回想起来,青官司仍然在我儿时记忆的路上,云遮雾罩,不知何时才会结束,何处才是终点。
后来几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相约去青官司露营。背着背包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竟然从日出走到日落,薄暮时分才到青官司,赶紧在山脚的沙滩上搭了简易帐蓬,思忖着第二天再到村里。不料凌晨时,有船来运沙,船主力邀我们去了隔壁的牙城。还没有仔细打量,就失之交臂了。
与青官司接壤的南太姥成了镇里的风景区后,有一条上山的线路穿过青官司。青官司成了旅途中的一个驿站,游人经过时在此停驻歇息。本来借道而过,却被村中的旖旎风光所吸引,掀开了原先蒙尘的面纱。相连的石屋,整洁的村道,残存的城堡,陡峻的海礁,辽阔的海面让人流连不去。
村中有座大帝宫,建筑古朴庄重,浮雕栩栩如生,供奉着一位清廉好官。相传,这位官员是皇帝的外孙,年仅18岁就被派往青官司掌管巡检司,那时沿海盐商与当地官府勾结,盐祸泛滥,走私猖獗。为了整治歪风邪气,他为自己立下规矩:“来官不接,去官不送,不事应酬”,并采取了奖耕抑商的举措。果然逐渐控制了官员的腐败,但也断了盐商的财路,结果在一次上般收税时,被盐商袭击,不幸身亡。
当地村民为纪念这位清官,在村里修建大帝宫,宫内供奉“巡司爷”真身,匾额上题着“威灵显赫”四个金漆大字。沿海村民不仅每年祭拜,还将这块海域三个邻近的渔村命名为“清官司”(官衙的治所)、“印斗”(放置官印的所在)、“青官兰”(存放公文的篮筐)。老百姓用素朴的语言表达着心中对清官的怀念之情,这也是青官司村名的由来。
三沙作为军事重镇,设立巡检司共有16任,最初的巡检司驻所在青官司。青官司介于牙城与古镇之间,与烽火岛互为犄角之势,却处于风口浪尖,成为海盗突袭的首要目标。有一任巡检遭遇夜袭,奋起抗击,壮烈捐躯。之后,巡检司的治所移到别处去了。青官司作为曾经的关隘重地,一时百舸争流,商旅云集的繁荣场面,也一去不复返。
还好青官司并没有凋敝下去。盛衰荣辱,村民学会了安定和执守,世代静默繁衍。即使通了海边公路,沿途的村庄因近因远,陆续往镇上搬迁,青官司依然炊烟四起,人烟稠密,少有人往外迁居。我想,一个村庄的荒废与空疏,原因很简单,不能安居乐业了。而一个村庄的繁荣与坚守,原因却很复杂,也许有地可耕,有业可从,也许故土情深,人际关系稳定,甚或只是图个安逸,梦想不多而已。
只是村民仍在四处奔波。随着近海资源日益枯竭,渔业生产和养殖不景气,村民只好到镇里的渔船上务工,一去大半年,但归航后,不论多么劳累辛苦,村民都会走上蜿蜒的山路,回到村里居住,如放飞的风筝,有一根线始终在维系牵扯。
青官司的海边有一片礁岩,冷风凄凄,寸草不生,海水不断拍打侵蚀,嶙峋裸露的礁石却愈坚硬,锻炼出坚硬的风骨,千年不变,风雨如磐,就象流变的村庄,不改初衷,不改对故土的依恋。
青官司作为旅程中的村庄,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过客,不是归途,却是记忆里的一抹亮光,照耀着前行的路,即便没有故事,仍会在某个夜晚,某个相似的风景里唤起回忆,提醒我一直人在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