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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摄影者口中美丽的霞浦

发布:2014-02-08 16:53:53来源:霞浦摄影网

涂在画布上的滩涂阡陌——霞浦
    霞浦,多数人从未听说过,但仅这个地名就会使人腾升霞光万丈、云蒸霞蔚、云霞夕照……等无限遐想
    当我们在地图上沿着大陆海岸线逡巡时,海峡西岸东北翼的福宁湾常常被忽略,这就是海内外影友如痴如梦、趋之若骛的霞浦海域。
    霞浦依山临海, 港湾深曲,有400多公里的海岸线。不过,我国海岸线从北到南长达1.8万多公里,沿岸风光秀美的景点不甚枚举;霞浦拥有696平方公里的滩涂,面积为全国之首。但对滩涂遍布的我国来说,好像这也不能成为众多摄影人朝思暮想、情有独钟的理由。
霞浦地处断层海岸,山岭相连,地势险峻,对面是台湾,长期以来属战争敏感地带,因此没有机场,不通铁路,只有蜿蜒曲折的公路与外界相连。交通不便,这大概是当今中国保持原生态环境最重要的护身符。云南元阳、内蒙额济纳旗以及川西的稻城、亚丁、新都桥等地所以被摄影人视为心中圣地,就因为它们至今仍较少受到人的打扰,还较好地维持了原始、独特的自然风貌;而九寨沟、张家界、桂林、黄山等著名风景区,便利交通带来的如织游人以及过度的商业开发,早已使其最具价值的原生态信息大为减色。
    媒体称的好消息是,今年928日上海到福州(经霞浦)的沿海铁路开通;但产生负面效应是,这里滩涂的原生态风貌还能保持多久?我匆匆登上上海开往霞浦的列车,晚740分准点达到。霞浦摄影协会的人已在车站等候。
    新车站已竣工,广场及周边配套设施尚未收尾:通往市区宽阔的马路已铺就,但交通线、路灯、指示牌甚至红绿灯等还空缺;道路两边是杂草丛生的荒郊蛮野,车辆在暮色中迎着无数横穿的人影蛇形前行。
    霞浦的摄影点大致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二十多个。每个点的景色几乎都迥异,如果天气好的话,全部跑完至少需10天。我此次参加的是五天摄影活动,只能选择到最具代表性的景点拍摄。
    凌晨三点半起床,尔后出发。驶入不长的高速公路,汽车走上了一条颠簸崎岖的土路。一个多小时后,在破屋前(事后发现挂有发电管理所的牌子)停下。苍茫暮色下,我背起器材包,打开那位美国老人送给我的LED手电筒,踩着被露水打湿的野草沿坎坷土路攀爬至山头。
    破晓前的天空微微泛蓝,薄雾笼罩着层峦叠嶂的山脉在朦胧海水的映衬下若隐若现,一块块不规则但呈几何状的竹竿隐约可见,厂房轮廓串起玉珠般的灯光忽闪忽现……。简直是梦境!我揉揉眼睛赶快按下快门。光线实在太暗,味道有了,但照片不甚理想。太阳破晓,殷红的晨曦穿透雾幕铺撒下来,顿时碧海溢彩、滩涂流丹、水波坠金,尤其那一排排竹竿群仿佛被赋予生命,展现出生动的韵律。我观赏过不少日出,但如此梦幻般并具有美妙韵味的实在不多。
    接下来,每天要做的就是:凌晨4点左右起床、出发,上午约9点回来;中午1点半左右再出发,晚上7点多又回到住处。然后吃晚饭、下载照片、给电池充电、洗漱等等,忙到10点左右睡觉。
    我先后跑了北岐、七渡、盐田、北兜、沙江、小皓及东安(海上鱼排)等景点。由于其中一天半是阴天厚云,天好时我又抽空再去花竹和北岐各一趟。
   北岐、北兜、沙江”——所到之处都呈现海竹竿影的景象,是出片最重要的卖点。在不同光影下,它们时而如篱笆坚韧挺拔、时而像少女婷婷玉立、时而又随潮水婀娜多姿,真是奇妙诡谲。导游告诉我们,那些插在滩涂上的竹竿用于养殖业。从远处看它们好似相同,其实有粗细之别,粗的用于晒海带,细的则用于养晒紫菜。海带在外海养殖,每年4—5月渔民将其捕捞回滩涂,挂在竹竿上晾晒;紫菜则由渔民在竹竿上挂苗绳或铺网来养殖。紫菜苗初下水时呈白色,靠海水的涨落来获取养分生长,经过一段时间它会变黄、变绿、最后呈黑褐色。有些竹竿间系着一根根绳子,上面悬挂着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养殖的牡蛎。可惜现在不是晒海带的季节,否则眼前的场景会更壮观。
    涨潮时滩涂和大海浑然一体,遥远的天际线穹水相连。那天正值天文望日(农历十七、十八),十多分钟前海水还浸漫着脚下崖底,经潮汐反复拉锯后,不一会滩涂就裸露出原貌——弯弯曲曲的港汊、星星点点的渔舟、绵延无际的挂蛎、风中飘摇的紫菜以及海潮中荡漾的渔排。

沙江的摄影点别具一格,在霞浦二中的楼顶上。这里有摄影人求之不得的画面:著名的“S”湾以及傍晚时分渔民站在渔排上喂鱼、渔船在竹排间穿梭的繁忙景象。
下午两点多我们赶去时学校正在上课,令我惊奇的是,面对如此众多摄影人闯入校园,学校竟然没拒绝更没收一分钱。我们在霞浦其他景点也都自由出入,没有任何人前来收取摊位费,更不要讲强夺,这与年初我在云南元阳时的情景大相径庭。那里几乎每个摄影点都有一个或几个老太太坐着小凳站位,不付费就别想架机器。
    对此人们议论纷纷:司机说,当地人老实,还不懂得靠这个赚钱;当地摄影协会的人说,ZF根本没意识到旅游摄影是一项产业,还不知道这里蕴藏了多大的市场商机;摄友们的普遍看法是,这是无意中的高明之举:景点免费可以吸引更多摄影人来旅游,他们把拍摄的照片传往全国各地乃至海内外;这无疑更扩大了霞浦的影响力,会吸引更多游客前来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费,其结果是霞浦的整体收益大大多于景点收费。但我想,霞浦的总体收入虽然增加了,但会导致在各群体(如酒店、餐饮等服务业与景点农民)间的分配失衡,进而导致心态失衡。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确实是个难题。杞人忧天了,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不过最终可能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走景点收费的俗路。
    小皓”——这里的滩涂别具一格,我更愿称其为沙滩。滩涂每天经过潮汐的来回冲刷都会较为坦缓,且泥泞松软,渔民跋涉时吃力地抽拉深陷其中的双腿。而小皓的滩涂终年都留有交错的沟壑涧溪,海浪冲刷后更显出复杂多变的纹理,线条十分柔美。每当潮水退后,就会有小孩跑到上面打闹,更有渔民扛着沉重的渔具作业,甚至还有人开着汽车在滩涂上飞奔。渔民繁重劳作与孩子们轻松嬉戏的画面在这里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景象。
    从小皓返回时经过三沙镇,导游极力推荐我们去参观——据说它有点来头。这里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在附近都是浅海滩涂地方这里竟有一片水深达10—12米的港湾,可供万吨级船舶全天候自由进出,从而成为闽东难得的天然良港。上世纪初,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就将三沙列为全国五大渔港之一,并规划为连通海外的要港。这里距台湾最近的港口仅110海里,自古就被赋予全闽锁钥、闽浙要冲的地位。八十年代初,这里被确定为大陆首批台胞接待站和开放点。现在台湾渔民除遇狂风暴风雨需进港避险外,更是经常性在此停靠补给,因此形成了一条专门为其服务的台商街  
   
所谓台商街就是镇上通往码头的一条小路,尽头是开阔的港湾,一条海堤将其分为内港和外港。内港停靠大陆船舶,台湾渔船只能泊在堤外。道路两边的商店从外表看与镇上其他店铺无异,但据说里面销售的都是来自台湾的正宗商品。那天上午游人并不多,据说夜晚才会灯火辉煌。我简单逛了几个商店,看到经营的多是产自台湾的家用电器和日常生活品,对我无特别吸引力。同队一位摄影人看到货架上摆有久闻大名的金门高粱,便立即付了156元抱回一瓶。晚餐时他朝圣般地打开酒瓶,让我们与他一起分享。我品后未感到它有特别惊人之处,似乎与自己原先的期望落差不小。
   七渡”——不在霞浦地域,位于邻县福安。这里的滩涂没有竹竿,却有人工修筑的一条条不规则但呈几何状的地垄。涨潮时,各种蚶、蛤、蛏、螺类以及虾蟹等小动物会随潮水被冲进地垄;退潮时,这些纵横交错的地垄就是小动物的迷宫——它们找不到随潮而去的出路,只能深陷其中。此时,渔夫站在用木板做成的泥牛上自如穿梭,优哉游哉地俯首把猎物拾进鱼篓。凡泥牛行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道明显的划痕,千帆驶过这些交织叠错的痕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显现出鬼斧神工的图案。
这次摄影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不只是霞浦滩涂那些美轮美奂的景色,还有这里的海上吉普赛人
    霞浦海域生活着一批特殊群体:他们终身靠打鱼拾贝为生,船既是他们的生产工具也是赖以生存的家——船承载了一家人的全部。由于他们常年随渔排在海上漂泊,因此被冠以海上吉普赛人

白天船影闪闪,晚上渔火点点,每天成批结队的船只齐聚霞浦港湾,形成了这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福建是海上渔民(也称连家船民)的重要聚居地,霞浦更是其主要集聚区。这里有优越、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是台湾暖流和闽、浙沿岸水系的交汇处,水温、盐度适中,生态环境至今未受大的破坏,因此成为鱼、虾及贝类产卵、索饵、回游、越冬的理想生存场所。
据史料记载,大约唐朝中叶闽东沿海就出现了一些为躲避战乱而以船为家、终年在海上颠簸的渔民,多时达到10多万人。他们随波飘荡,逐鱼而居,从前不敢上岸,也不能与岸上人通婚,甚至连船民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也只能在船上进行,过得十分艰辛。
现在,这里的渔民早已放弃行船捕捞、漂无居所的生活,而是在固定海域实施网箱养殖。水面下一格格网箱用木板连接,拼成一大块浮动的平台。每个平台为一户人家,上面建有木屋,条件好一点的建有几间木屋,其中有一间较大的屋子建在平台一角,是家里的公共空间,用于做饭、休息、娱乐。渔民们常年吃住在水上,最缺的是淡水。常常是几户人家合伙在附近岛上打个浅井,用水管将水引到小屋内供家人使用。
    网箱中养殖的主要是黄花鱼、鲍鱼、带鱼、鲈鱼、鳗鱼,还有黑鲷,石斑鱼、短尾大眼鲷、黄花鲷、姑鱼、日本鳗、河豚、美国红鱼、鲨鱼等珍贵鱼类。渔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网箱间巡视、检查、喂食。网箱养殖的成本很高,每隔个两、三天饲料公司的渔船就送来用碎冰保鲜的各类小鱼小虾,为防止鱼类生病,渔民用电动绞肉机将其粉碎后还要添加辅助饲料和抗生素后再喂鱼。即使如此,稍有不慎鱼也会成批死亡。据介绍,网箱里鱼的密度很高,加之近年来岸上工业对海水的污染也趋加重,鱼类死亡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
    这个摄影点在离陆地几海里一个孤岛的山顶,需乘渔船抵达。渔船载着我们在鱼排中穿行,走马观花式地观察到渔民劳作、生活的场景。山顶休息时,导游说:别看这些渔民住的都很简陋,但每户起码也都有几百万到上千万元。
    盐田,是一个畲族自治乡。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都以海上捕鱼或养殖为生,其中有些渔民已迁到陆上居住,这里成为当地渔民陆上的主要聚居地。村口有一幢幢简易砖瓦结构的二、三层小楼,村内道路均铺有厚厚的贝壳。鞋子走在上面吱吱作响,碎片瞬间就镶进底纹。河滩旁一排排矗立的竹竿上覆盖着编制布或搭拉着各种颜色的布条,这些棚户简屋就是他们的家。屋内昏暗潮湿,地面高低不平,屋外垃圾遍地,硕大的老鼠窜来窜去,偶尔也会有包着头巾的妇女从门内探出警觉的目光。
    远远望去,几艘颇具色彩的渔船零散地搁在浅滩上;桥下两艘侧翻过来的渔船正在维修,叮叮咣咣的敲击声在空中回荡,仿佛是声声呐喊;也有人在屋前拨牡蛎肉或做家务,但由于语言不通都无法交流,也拒绝被拍摄。
   江声非熟地,渔火孰防风。不畏寒潮起,连家有短篷,这是谈到连家船时引用最多的诗句。其实,船上渔民的生活远非如此浪漫。三十多年前,张国庆曾在附近的渔村插队,常年住在滩边的渔船上。至今他提起那段生活仍不寒而栗:夏天臭气熏天,饱受各种蚊虫叮扰;冬天则寒风凛冽,凡暴露在外面的器官如脸耳鼻手脚等统统都被冻裂,下到冰冷的海水劳动时便有欲死不能的痛楚。
    来盐田之前导游讲,这里有着独特的历史和自然环境,从而造就了当地独有的人文景观,是我们出片不可多得的好题材。但此时我不禁唏嘘,其题材也太独特了——各个坐拥百万财产以上的家庭怎能容忍自己生存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哪怕他们不会、也不懂得什么叫享受,但在网络、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舒适的直观概念他们应该会有的,用自己既有的经济条件使家人摆脱窘迫寒苦的生活应该不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人具有极强的忍耐力,人类从野蛮社会走进文明社会,再迈入今天的现代社会,其最原始的支撑点就是能够极度地忍辱负重,具备承受达到甚至超过自身生理、心理边界负担的能力。人们曾长期在贫寒困顿中挣扎,但这不是人的本意,是迫于无奈。随着社会物质条件的改善,人们也相应提升自己的生存条件,这既是人的本能,也是自身获得进一步发展的必要条件。那些暴富后极力追求败钱奢侈的心态令人唾弃,但物质条件改善后仍固守极端落后生存状态的现象也不应延续。或许我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谈论这一现象,但我真心希望社会进步的福祉能普降到人间的每一个角落,惠及到每一个人。
    那天唯一令我感到宽慰和幸运的是,看到了一位着装艳丽干净的渔家小姑娘站在船头。或许她仍生活在这里、或许她在外地打工回到家中,我最企盼她是一名大学生。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一片破败的环境中显得非常出挑,表现出了与老一代畲族渔民迥异的生活追求。但愿这象征着新一代畲族渔民的成长,祝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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